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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见,你不能教我怎样忘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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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LM】But I was(valvert,刀,一发完)

灵感来自此图但是Lof逼我把链接删了


“您还来吗,医生?”

“来,”医生回答,“但需要另一个人回来。”

 


冉阿让,这老人,内心清楚自己已经时日无多。他抖嗦着手拉开手提箱,重将那件小黑布裙摊在床上时,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袭击了他。这情绪其实早在接到珂赛特的那一天起便悄悄萌生了,年迈的人将它死死压在心底。白日里女孩儿的欢笑曾让他将其抛于脑后,但随着百灵鸟儿的日渐疏远,原本平静的深潭便波涛汹涌起来。

他用手去触那久经年岁磨损的布料。冉阿让把五指按在上头,滞住片刻,随即痉挛般地抽搐起来,从他嗓子里又爆发出那种痛彻肺腑的哭嚎声。比起先前,这声音现在已经衰弱了许多,他的悲伤似乎随着生命一起渐渐流逝了。

哭声转为啜泣,又转为无言的凝视。这老人半跪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珍宝。

他早做出过选择了,这时候的爆发不过是过去那场激烈斗争的渺茫回音。然而对这具日渐衰弱的身体,这样的发泄仍是过于猛烈了些。他一动不动。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他开口说:

“她终究不是我的。(She was never mine to keep.)”

那嗓音是沉静的冰面下涌动着绝望的惊涛骇浪。

他继续跪着,沉默而坚决地瞪视黑暗。月光被云挡住了,窗下只晕开一片淡光,薄雾般浮动着。他又回到了那个死一般的雕像的状态;只有那黑布上的小指偶一痉挛,这时人才看到他是活着的。

——谁?人?既然冉阿让是一个人,并没有任何人在旁?[1]

从暗处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影来。他高大,魁梧,人们初一见到便要被他的气势唬住,但他的头却低垂着,这让他的形象变得奇特又矛盾起来。我们若用个并不恰当的比喻,便是说,他像是热月九日的罗伯斯庇尔;一个人毕生坚持的信念倏然被打碎的时候,他们往往会做出的就是这样的姿态。

除此之外,那张脸上隐约可以辨出一种神情,温和又悲哀的,让他原本刚硬的面部线条也软下几分。

眼下这个人立在原地,从背后望着冉阿让。冉阿让没有察觉到他。一个处在悲痛中的人,被记忆和满腔的愁绪夺去了往日的机敏而感官迟钝,这不能怪他。况且那个人的确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,只是鬼魂般地矗立着。

他们就这样静止着,一个半跪,一个站立。一位不精湛的画家也可以轻易拿这时的场面作画,会打搅他的只有云层间流淌下来的月光。乌云逐渐消散了,明白色的光线贴着窗沿泻落下来,罩子样在木地板上笼出长条形的亮块,正像是一块无人作画的白布。尚未退净的云在这平坦的映像上留下晦暗的缓缓移动的影子。

当最后一片暗斑在白布的边缘隐没时,站着的那人动了。他悄无声息地向前走了两步,抬起了手,原本全没在黑暗中的身子终于接触到了光。敏锐的眼睛能够发现他沐在月光里的手有何特别之处:他的指节过于苍白,几乎可说是惨白,并且在那手指的周围,虚虚地盈着一层几不可见的光晕,像是月光一半穿透了他的身子,另一半被反射回来。他没有影子。

这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步,伸出的手离冉阿让颓丧而僵硬的肩头只有半臂之遥。他忽然滞住了。他的手仍维持着触碰的姿势,但是他却突然不肯前进了。他隐在暗处的头微微地低了一低。

冉阿让依旧一动不动地跪着。

那个人像是开始了一场颇有些激烈的自我对话。那只手有一些颤抖,一度想要缩回到安宁、恬适的黑暗中去,但最后它止住了回收的趋势,向前伸去。在手腕之后是深蓝色扣着纽扣的袖口,银扣子在月光底下微微发亮。

再往前一点他就能够着冉阿让了。

可是这时候冉阿让的肩膀动了一动。那只手立刻受惊般逃开了。

冉阿让把另一只手也移到床上的布料上,覆着原本的那只手,然后又不动了。

他身后的那个人极缓步地退后,面容始终没有暴露在光下。他退回了原先所站的那处,重又与深重的夜色融为一体。他站着,一座黑铁做的雕像注视着白银制的神像,观星者注视着他的星辰。

这种无声的平静又持续了些时间。那张辨不清楚的脸庞上表情没有变,但他的姿势变了。他昂起了头,尽管他只是一个黑黢黢的影子,那动作也是缓慢而明显,不能不让人察觉到的。

随后他用一种极为轻微、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:

“我本可以是的。(But I was.)”

他消失了。

冉阿让听见了声音,扭过头去。

凝视着他的除去黑暗别无他物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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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 《悲惨世界》原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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