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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见,你不能教我怎样忘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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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'il te souvient pas (清水短打,1900&oc, 隐1900&Max)

“你从没有把钢琴搬到甲板上去过吧?”

1900侧着头看坐在他对面的问话者,嘴唇抿起,并不回答。他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了三秒,接着垂下双眼,如实木横梁上突坠的水滴;粼粼波光由玻璃窗透入,映在他的侧脸上。幽蓝与苍白。若是夜色再深些,他的半身就会完全隐没在阴影里,只余下一点蔚蓝的反光。

“啊,我明白。”Brian轻巧地微笑,眼角显出最轻微的纹路来。“不过还是挺值得一试的。找个晴朗的晚上,趁大家都熟睡的时候。就像现在。你能在演奏的时候真正注视着海洋。那一定感觉很不一样。”

1900表示反对;他换了一种方式侧头,眉头微微蹙起。Max会知道那意思是“你所了解的并不一定比我更多”,而且他也对此直言不讳。

“在甲板上看海洋同在船舱里没什么不一样。要在陆地上看。那时候才能听见大海的声音,那种召唤。重要的不是看见,是听。”

Brian好脾气地笑出声来,手指轻轻敲打桌面。“尝试总不是坏事。”他的左手爬奏一组琶音,1900看在眼里,意识到是自己傍晚刚演过的一支即兴小曲。有趣的是,1900自己通常并不记得;他对音乐总是纵容的,从极瞬间的印象生发铺展开来,经由他流过,成为他描摹肖像的笔墨。但同绘画相区别,他所用的笔墨存留不过一刻便永远消逝,完全自发,不可预料也无法重复;“设计”是个完全陌生的名词。

而Brian正在完善他的乐思。他看得出有些略微改动,停顿的细小差别,并非水平差异,而是的确出于实在的理由。1900注视得入神,等到Brian突然收手,他简直不满得要撅起嘴来了。

“音乐并不总是转瞬即逝。那些唱片公司现在就在干这个,不是吗?”

“我受够他们了。”1900难得地翻个白眼。

“我能想象。”

“没有生命。他们是在谋杀。”

“然后售卖尸体。”Brian同意。“还好你在船上,不那么方便留录音。那帮演奏家都快给烦死了。但话说回来,”他换了只手放在桌面,放松地微微屈起,如同熟睡中的小兽。“我还是觉得重复没什么错,只是不该重样。相似是生命的张力,只有相同才是死亡。”

1900眼睛亮起来。“没错。没错。”

他骤然的激动就像是海面上的暴风雨般始料不及。1900起身就走,Brian被他不由分说抓了手臂,一路冲下楼去;而片刻过后,两人就已蹲在二等舱的立式钢琴边,忙着松开固定的栓子了。

他们费了不少力气。等琴到甲板上,两人都已经有些喘息。视野所及之处都是白银;浪尖连成一片巨网,兜住沉沉泻落下来的夜色。

“这可以叫月亮浴。”Brian抚摸着琴顶。“它很久没有真正见过光了。”

1900没在听,他全身心都被琴占据住了。他有数不清的夜晚都一个人在这架破旧钢琴边度过,注视着舷窗外带着划痕的海,还有永恒不变的白色栏杆。他有弹不尽的调子。而今第一次真正沐浴在夜色中,叫海风吹得发丝乱飞,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。月光下的琴简直像个陌生人。

他的手悬在琴键上方,迟迟不落。

“试试看。”Brian坐到他身边,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来,与他并排。“我来开头。”

还是那支依心曲。1900想起来了;这是他目光落到Brian身上时奏出的旋律。“流浪之人”。他见过许多人与故土永远别离,只能选择漂泊;但眼前这位有些不同,更加坚定,更加……主动。像是他自己与过去划清了界限。

那音乐旋律未变,氛围却大不相同,于浪涛遥远的声响之上柔和地回荡。1900注意地看着Brian移动的十指。这人的即兴能力极好;他准确抓取到1900音乐中最为核心的题眼,而变奏的方式显然地区别于他,这让他更加着迷。那是一套不一样的相似逻辑。如果说1900所做的是以音乐描画,那么Brian则是用她来塑造。

而在他指下,这主题的性格染上一层悲哀。1900原本以为那只是忧郁愁绪——失落过在意的人或物的人们所共有的、半透明的悲伤。但Brian演奏的不止如此。那是种足够叫有相同经历的人胸口闷痛、喉头哽咽的苦涩;流淌在乐声中的泪水,被海洋温柔地包裹起来,闪烁在甲板之上。此去经年。无可挽回。

“我的琴不在了。”他听见Brian轻声说。“一个朋友,非常亲密的朋友。再不相见。”他微微仰起头。“我想你能明白。”

1900还记得他们送别Max的那一天。他的朋友给了他许多拥抱,或许是所有船员中最多的。那件羊毛大衣他终究没有带走,1900也就毫无芥蒂地当成自己的御寒衣物。他朋友的味道其实不算好闻,但1900花了几个星期习惯了它。他把他们的合照贴上寝室的墙壁,偶尔对着出神。

他从没有看着Max演奏过一支曲子,而当他偶尔回忆起来,那音符作的画像总是越发不真切。可真实对他来说即是一切。他们互相道别,说着有缘再聚,但也对真正的事实心知肚明。

Brian说的没错,1900想。区别不过在于那个特定的时刻。

Brian绑在脑后的发辫在风中翻飞。他的颧骨高扬,眼睛微微闭着,已经并不身处弗吉尼亚号的甲板上。他在微笑。他说:“谢谢你演奏我。”

1900十指落下,决定今夜他音乐要旅往的地点就是此时此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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